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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習第一天收到檢驗報告時,看到上面的數字就覺得奇怪,後來才知道軍方病房沒有醫檢師做血液、尿液、糞便的常規檢查,那些檢驗報告是 run 檢驗科的同學徒手做出來的。整棟軍方病房的十字大樓沒有血球計數的機器,院方要求實習醫師用血球計數板在顯微鏡下慢慢數。我們的教育中,實習前的見習課早就是一種形式,我沒去上,也沒有學長來帶我們。姑且不論民國 76 年台灣的醫院是否還有檢驗師仍在顯微鏡下計數紅血球、白血球、血小板,十字大樓那個破舊的檢驗室,根本沒有合格的醫檢師在裡面做品管,實習第一天來得如此突然,run 檢驗科的同學就在裡面做實驗,然後把病人的報告發出來。

第一個月在軍方一般外科病房早上都是 R3 學長帶我們查房,他一看到檢驗報告就皺起眉頭,經過幾天的掙扎,我們三人再也無法忍受那些奇怪的數字,於是輪流到民眾病房的檢驗室去使用先進的血球計數機器,順便學習血液抹片 "中性球 (Neutrophil) 與淋巴球 (Lymphocyte)" 的計算 (當時的機器無法分辨白血球中的 "中性球與淋巴球")。我還記得有一個下大雨的早上,我一手撐傘,一手拿著試管架,從十字大樓走到民眾病房大樓旁一棟五層樓的建築,那兒是門診、急診、小兒科、婦產科、放射科及女性軍人軍眷的病房,檢驗室就在那棟建築的一樓,這個臨床檢驗的實驗室就是實習醫師每天一定要來的地方。

實習的第一天,我穿著正式的皮鞋,公發的醫師服看起來有點鼈,為了實習,我特別燙了一下。後來發現每天要在軍方與民眾病房奔波好幾次,有時為了做檢驗,有時為了去放射科拿片子,有時要送病人去做檢查。過一陣子,我換上球鞋,再也沒時間理會醫師服上的皺紋。值班一夜,清晨天沒亮就被各式推車吵醒,宿舍就在十字大樓旁,第一個月值班,我們不敢回去睡覺,就睡在醫師辦公室裡 (實際上只有實習醫師常在裡面打病歷)。離開學院悠哉的讀書生活,臨床的日子好像不是數饅頭可以過得完,忙起來會忘掉所有的雜念,但每當值完兩天班,回宿舍睡過一夜,起床梳洗後,天仍是黑的,此時我有點懼怕再回到病房。汀州路三總的醫師宿舍叫軍官大樓,從軍官大樓走到十字大樓只要三分鐘,我像小孩子一樣想告訴爸媽腿好酸走不動,然而當時我已 24 歲,沒有任何理由跟誰去埋怨了。抽血換藥時看到東方初昇的太陽向我微笑招手,想起在國防醫學院當學生時安逸快樂的生活,我的心情頓時變得好藍好藍。

當年外科的實習醫師要打所有的病歷,從入院病歷 (Admission Note) 到出院病歷 (Discharge Note)除了手術紀錄之外,全部是實習醫師用打字機一字一字敲出來的。我們三人想偷懶,弄了一個格式,把例行的文句打進去,然後影印出來,新病人就加進他的主訴、診斷與症狀,結果被學長指責,沒被罵得很慘,但這樣做就是不行。對照現在的 Word 檔案,Copy-Paste 如此方便,隨時可以修改,隨身碟拿出來,一份 Admission Note 十分鐘就可解決。記得我第一次打 Admission Note,用立可白塗塗擦擦又重打,折騰一兩個小時才完工。後來病人多了,越打越隨便,顧不得那麼多病歷的規矩,否則事情根本做不完,Discharge Note 就成了沒值班那天回宿舍的家庭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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