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沒有用不到的經歷

民國71年，水源地是一塊世外桃源，四週林木茂密，新店溪近在咫尺，自來水廠就在校門對面。第一天在老國防過夜，大概是因睡得太早，五點不到就醒了過來。那是我記憶中最深刻的一個早晨，遠處傳來雞鳴狗吠，寢室裡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氣氛，我們開始穿著同樣公發的白色內衣褲，看看自己，再看看室友，感覺好奇特，這意味著甚麼？

我坐在書桌前，享受那份靜謐。吃過兩頓飯，吃得很飽，睡過一晚，睡得很好，此時早已忘記昨天簽下的種種不平等條約。就在這兒定下來了吧！有飯吃、有衣穿、有床睡、有錢拿、有書讀；對，就在這兒定下來，好好唸書，絕不反悔，忘掉自己是大學生！絕不反悔其實還不夠，說句實話，我喜歡這裡，多待一刻就多喜歡她一年，最好一輩子都待著不要離開。

此後幾天，我甘願過著早晚點名，帶隊唱軍歌上課吃飯的日子，一舉一動都不可以隨便。有教室課、有太陽課、有團體活動、有自由活動，從早上六點到晚上十點，直到前往陸官入伍那天晚上，這就是所謂的「調適教育週」；軍中雅名很多，聽習慣就見怪不怪，待久了，自己會不知不覺講出來。

我常在想，若不是因為家境的妥協，我會來國防報到嗎？
我現在知道，絕對不會；一則因為當時是終身役，二則因為當時沒有透明的資訊，讓我了解國防醫學院，從沒來過，怎知喜不喜歡？

在國防醫學院裡，沒有惡學長，也沒有整人的學長；有些實習幹部壓力大，年紀輕，EQ還不穩，行為尺度與學弟會有差異。很多方式可以化解歧異，最好的方式是自己妥協，這不是認錯，也不是屈服，而是給他台階下。在國防醫學院裡，大家都是學生，沒有甚麼嚴重的大是大非，必得分個一清二楚，幾年過後回想，常都是笑話一場。

新生有一個自由的尺度，我們三十年前入伍回來第一個月，床上要擺出豆腐棉被，你就別說書桌、書架、床單、臉盆、肥皂、鞋子該怎麼整理了，內務要求有點像入伍的延續。一年級每天早上及下午第一堂課，要唱軍歌答數帶隊到教室。晚上10:30床上躺平，大學生耶，忍忍吧，我想著，要對自己負責，絕不退縮放棄；做得好，棉被可以塞進內務櫃，帶隊上課可以提前取消。當時沒有週休二日，禮拜天大家都放假，沒有所謂的禁足。一年級下學期以後的某個月，熱力學第二定律開始慢慢運作，宇宙的 “總亂度” 與日俱增，這就是版主學長三十年前的國防生活，最嚴格就是這樣。其實，蠻有趣的，沒趣的話，不值得寫出來，寫出來你也不會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