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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1 的外科三個月結束後,我到婦產科實習,前半個月在超音波室與生殖實驗室幫忙,多半是做文書與抽血的雜事,另外是幫總醫師跑腿。急診室若有病人,我會先下去看一下,然後回報給總醫師。婦產科急診除了孕婦外,較少有真正緊急的問題,有時我會帶病人上產房或超音波室,請總醫師做進一步的檢查。此外,整個月都有三天一次的產房班,那是24小時的班,像急診室一樣,漫漫長夜很難熬。

下面的冏事我曾經描述過
實習的第一個月在軍方病房的一般外科,病人全是男性---軍人加上男性軍眷。第二個月在民眾病房的心臟外科,心臟手術很特別,開完刀的病人都會先住在軍方的加護病房,情況穩定後才轉回民眾病房等出院。第三個月在軍方病房的整形外科,病人又全都是男性,這是我實習兩年中最辛苦的一個月

替男性病人插尿管,第一次的確有點怪,但只要想著趕快把事情做完,再奇怪的事,做多了也就見怪不怪。實習第四個月到了婦產科,經過整形外科的磨練,我自認為早已不是菜鳥。第一天在婦科超音波室幫忙,我看著總醫師替女病人脹尿,就是把一根細管子插進膀胱,然後接上生理食鹽水將膀胱脹起來。一位女病人剛躺上去,總醫師的呼叫器響起來,他吩咐我將病人的膀胱脹起來,然後就匆忙走出去了。

躺在床上的女病人很年輕,話說男人的東西,摸過自己的再摸別人的,一點也不稀奇;管他的,插上去就會完成一件事,那只是眾多事情的一件而已。可是,現在不同,超音波室裡,一男一女,我正要對一個女人動手。戴上手套後,我望著布巾遮住的一角,那瞬間是一種真實的害怕。來婦產科第一天,總醫師沒有一絲笑容,我必須掀開布巾,在他回來之前把事情做完。

總醫師做這事時並沒有把布巾掀開,我不認為他有看到甚麼就很順利地插進去了,而我也相信事情就是那麼簡單。但當我把布巾掀開一半時,開始疑惑該怎麼辦,原因是我的「處」與「童」。我必須打開那兩片東西,而我也勇敢地將它們打開,平生第一次這麼做。打開之後,我開始緊張了,尿道口在哪兒?我清楚記得就在那個開口的上方,但卻找不著,我越慌就越找不到,甚至慌起來用管子盲目戳找,那年我 24 歲,滿額汗水的 24 歲,好窘。

總醫師回來時看到我的狼狽樣笑了,他一句話都沒說,戴上手套用點力打開那兩片東西,我看到時也笑了!

I1 婦產科的前半個月因為每天早上都要在超音波室幫忙,所以學到不少婦產科的超音波影像,我還特別買了一本超音波的小書,勉強讀了一些文字。後來我做了腸胃科,接觸超音波的機會更多,有時也會應病人之要求,替她們瞄一下子宮肌瘤或卵巢囊腫的大小,我兩個女兒的胚胎時期也是我用超音波定期追蹤的。

有一次替總醫師到急診室看病人,我的同學在產房 Call 我,說有一位學弟找我,我請他到急診室來。那位 M83 期學弟常跟我在老國防校園裡談天說地,讀書研究無所不聊,當時年少懵懂無知,談到的僅是一些虛無飄渺的未來。在學校時,我們幾乎每個禮拜都會見面,和志趣相投的人碰在一塊兒,沒事也會找點事來說說。實習以後,三個月沒見面,他一見到我就對我說:「學長,我想五上(下)結束時,二一退學。」我聽了感覺好悽慘,他比我還早知道軍醫的內幕;跟他在學校裏,我們兩人用想像去捏造一個美好的軍醫遠景;三個月不見,他突然醒了,我卻是後知後覺,到三總實習才發現軍醫的腐敗。

當時我已經六年級,哪有甚麼考試可以讓我二一退學?就算有,代價實在太大了,我真的經不起那種折騰;然而,我有甚麼理由可以阻攔他?在學校與他相處的四年中,我們有如知己般談論著彼此的抱負,現在那個憧憬被戳破之後,我選擇繼續走下去,因為我依舊眷戀這裏的一切;他對一些制度及可見的未來向我提出憤怒的抗議,我無言以對,或許他的看法沒錯,那個年代事實就是如此。我們被許多假象所蒙蔽,當時沒有網路資源,所有的訊息都是單方面的說詞,無從旁徵博引作客觀的比較。三個月的實習,我看到軍醫最真的一面,言談之間具實以告,更加深他退學的意念。算算五年退學,也只浪費三年,因為我們當時有軍人身分,只要是合理的退學,離開後不必當兵,也無須賠錢。他退學當年考上陽明醫學系,看起來前景一片光明,國防的確沒有輸給陽明的道理。

二十多年過去,我們兩人都想錯了!國防當年的問題在「人」,這種問題一直延續至今。我們有全台灣的醫學院中最好的優點,然而卻把這些優點變成自我限制的包袱。這個社會上能銜著銀湯匙出生的人有多少?不管老爸是富是窮,十八、九歲膽敢離開老爸自食其力,有幾人能舒舒服服過日子?我們有著任誰也搶不走的醫院,卻沒運用智慧去與民間醫院競爭。「不滿」造成大批優秀學長出走,每一期最終留下來的,十之八九帶著弱勢的基因。國防醫學院本身並沒有問題,問題出在「人」,再好的企業也會被敗家的子孫搞垮。

我們兩人沒料想到,終身役在我畢業六年後改成八年;我們更不清楚台灣的白色巨塔二十年後的發展,正如我之前在 "生涯規劃" 一文中所說:「絕大部分的醫學生都是畢業後經過 10-15 年的歷練,最終找到一個可以接受的位置。學生-實習-畢業-醫師,沒有走完全程,的確很難想像自己將來到底能站在哪個位置上。你將來會怎樣,學生時期的努力決定七八成,其他要看畢業後的際遇,不管你唸哪間醫學院都一樣,國防醫學系沒有不同

我現在仍清楚記得當年與他在老三總婦產科急診室的談話,民國 76 年 9 月初的某一天,我在有意無意間,讓一位學弟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至今我仍相信,他喜歡國防,勝過陽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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