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沒有用不到的經歷

上週神經內科轉一個病人到我的門診，一位年近五十的兒子推著年近八十的媽媽進來。媽媽有榮民身份，想必是先生過逝，妻子繼承先生的榮民身份。跟病人及家屬打個招呼後，我點進神經內科的病歷，看了幾行，發覺被陷害了：糖尿病、中風、腹脹食慾差、有點輕微的發燒。神經內科開了例行用藥就把病人轉來，這樣做似乎有點不負責任，尤其是把發燒的病人轉給不熟病況的醫師。

病人有糖尿病、發燒沒咳嗽、喉嚨不痛、小便還好，這病可棘手了，真的要開全套檢查才能窺知一二。於是我點了檢驗及檢查的單子：CBC-DC (血球檢驗), AST/ALT (肝功能), BUN/Cr (腎功能), CRP (發炎反應), Amylase/Lipase (看胰臟炎), Urine routine (尿液檢驗), CXR (胸部 X 光), KUB (腹部 X 光)，外加腹部超音波。

大約兩個小時過後，兒子推著媽媽回來，所有的檢查看不出甚麼毛病，只有 CRP: 8.6 mg/ml，反映她的發燒。病人看起來精神還不錯，主要的症狀是上腹有點脹，不想吃飯。我開了胃鏡檢查，並開 Augmentin 1.0 gm BID, Zantac 1# BID，主要針對她的發燒及胃酸。我告訴她兒子，如果Zantac吃兩天沒效，就去藥房買台廠的 PPI (Omelon)，一天吃一顆。

一週後兒子推著媽媽回診，病人沒燒了，精神還不錯，但仍然感覺腹脹。胃鏡除了有一點表淺性胃炎外，沒看到甚麼潰瘍之類的東西。兒子說有買Omelon，吃了還是沒效。這回頭大了，我告訴兒子也許是胰臟的問題，要安排電腦斷層。

兒子聽了一臉不悅，氣沖沖地說，我媽到底是甚麼病？

我有點愣住，怎麼情緒轉變那麼快！

為什麼那麼久都查不出來？兒子很不悅地質問我。

他把母親推到診間外，我花了十幾分鐘跟他解釋。他的眼睛紅了，不好意思說了一句：「我要工作，你知道請假不易，我媽病很多，我不能老這樣請假。」這讓我又想起趙傳唱的那首：我是一隻小小鳥。

「所有知道我的名字的人啊你們好不好，世界是如此的小，我們註定無處可逃，當我嚐盡人情冷暖，當你決定為了你的理想燃燒，生活的壓力與生命的尊嚴那一個重要？」

我不認為十年後醫學系畢業生會失業，但我也不認為醫師這行將來會有多好。今年五月初看著個人申請醫學系軍費生有13人放棄，我不知該說些甚麼，也許因為你放棄了別人才有機會進來吧！代訓生也沒必要放棄，我有好多同事到榮院佔著公務員缺現在死也不肯放，還想找機會回榮總。自費生彈性很大，可轉軍費生，也可自費生唸到底，將來到榮總拼幾年，只要肯撐，不怕沒機會呀！

總而言之，有個公職抱著，你的生活壓力會少很多；在公職的保障下，你的生命會有多一點的尊嚴。未來的醫師何嘗不是如此！開業好嗎？開到最後賺了點小錢，但醫師的專業尊嚴幾乎全部掃地。當然，如果你有更高遠的盤算，撇開醫學系那就另當別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