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沒有用不到的經歷

榮總歸退輔會管，
退輔會全名為「行政院國軍退除役官兵輔導委員會」，
每次看到「國軍---官兵」總覺得這一輩子老脫離不了國軍官兵，
不知在哪個櫃子裡還放著一張我不好意思拿出來讓人看到的榮民證。

榮總屬於國軍官兵，但三顆星(含)以上的國軍官兵不常也不會來榮總看病。
許多人不知道，三軍總醫院對這些退役將領仍有特殊的禮遇。

榮總的門診病人若是民眾會顯示「一般健保」，
若是退役軍人，會有五個階級：
「士兵」、「尉官」、「中少校」、「上校」、「將官」
我從每個階級都會嗅出不同的味道，然後從他們身上看到、聽到不一樣的國軍。

幾年前有一位海軍退役中校住院，肝癌末期，發現時剛好可以退伍領終身俸。
之所以對他印象深刻是因為他比我晚一兩年入伍。
最後一次住院時，黃疸指數慢慢爬升，入院前幾天他還在籃球場上打球。
我去病房看他時，他一臉幽默地說：「哎呀！這次真的不行了。」
高壯英挺下的笑容，就像你能想到的軍人模樣。

他爽快地簽下 DNR (拒絕急救同意書)，似乎沒與家人商量過。
入院時黃疸指數在 3-4 之間，本來認為還可以活一兩個月。
豈料不到一週，他開始高燒，黃疸指數一下衝上 10 好幾。
說句實話，這樣的病症用昂貴的抗生素治療確實是一種浪費。
(DNR: Do  not  resuscitate)

接下來的幾天，他慢慢陷入昏迷，
半醒之中，仍見他一貫幽默的微笑。
你相信嗎？人要死之前，會出現短暫的清醒。
他有兩個小孩，妻子長得漂亮，一起陪他跨過生死的一線。
即使一身陳疴，他若是穿上海軍制服躺在床上一樣十分英挺。
不曉得為何一位年輕的 B 型肝炎帶原軍官會罹患肝癌到達末期？

我相信，許多長官感謝他、許多部屬懷念他。
他走得瀟灑，替妻子留下兒女的教育經費。
至少，我對他也有著深刻的印象。

當你想著那些個星星有多重要時，
我卻看到從我的診間走出去，肩膀上曾經掛著星星的病人。
如果不能讓人留下對你感念的記憶，
當你跨越生死線那一刻會發覺因為有了星星，你的身後竟是如此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