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陣子門診時走進一位初診的年輕榮民,看了一下年紀 58 歲,第一次來榮總看病,主要的問題是胃痛好幾年。下面是問診時的對話:
我問:你有去其他醫院看病嗎?
他答:哪有時間,痛就去藥房買藥吃。
我問:怎麼這麼忙?
他答:剛退休才有時間來好好檢查一下。
我問:你在哪兒服役,怎會忙到沒時間看病。
他答:我是警察,很忙呀。
我問:警察?你不是榮民嗎?
他答:我是軍人退伍轉服警察。
我問:怎麼那麼好,不到 60 歲就退休了!
他答:我是士官服役 20 年退伍轉警察。
我問:那為甚麼不幹久一點?
他答:幹了四十年還不夠久?不能再幹下去,再幹下去老命都沒了。前一陣子我同事值夜班,就在街上中風,還不到 60 歲。警察真不是人幹的!
我問:幹了四十年?你才 58 歲耶。
他答:我 18 歲士校畢業,38 歲退伍轉服警察,又做了20年。
我打趣問:哎呀!那你的終身俸領不少耶。
此時他露出讓我羨慕的笑容。

我一向很乾脆,58 歲了,胃鏡、腹部超音波就一起做了吧!

下一次門診時,我看了腹部超音波報告,只有輕微脂肪肝。
胃鏡報告上面寫著:胃潰瘍,2 公分。

心裏想著,好端端的人怎會有這麼大的潰瘍?我看了胃鏡的影像,潰瘍是大了點,於是請他五日後回診看病理報告。此時我未告訴他 「潰瘍的異兆」。

第二次回診時,我看了病理報告,Adenocarcinoma (胃腺癌)
這真是個晴天霹靂,初診時他還跟我說「不能再幹下去,再幹下去老命都沒了。前一陣子我同事值夜班,就在街上中風,還不到 60 歲。」

他的超音波檢查暗示著沒有腹水、沒有肝臟轉移,就算局部淋巴結有癌細胞也可用手術切除,視局部淋巴結轉移之程度,再決定是否要做手術後的化學治療。我替他排了電腦斷層檢查,並轉約一般外科門診。

上面的病例讓我想起我那做公務員的姊姊,六年前告訴我說胃痛,我請她來榮總做胃鏡,她一拖再拖,一年半過去,終於拖到有一天我的外甥說自己胃痛。她為了兒子請假到榮總來讓兒子做胃鏡,自己順便也做一下。兒子倒沒事,她的胃裏卻有一個潰瘍。病理報告出來時,我很驚訝,就是上面的英文 Adenocarcinoma

看門診時,胃癌、肝癌、大腸癌、胰臟癌不時出現在電腦螢幕上,每遇一個,就會想著甚麼時候會輪到自己?年近半百,不想沒事,想到會怕。真佩服上面那位病人可以服務公職四十年,他的終身俸,尤其是那份軍職的終身俸可真讓人羨慕。假如流水能回頭,我不知會做怎樣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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