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沒有用不到的經歷

我們到達陸官的日期是8月12日，星期四。吃過早餐後，國防的隊職官把我們交給一位陸官的接恰軍官，從此我們開始為期80天的入伍生活。陸官的軍官後面跟著幾位班長，先向我們表示歡迎之意，然後由其中一位班長下達整理隊伍的口令。我們暫時分成兩隊，被帶至某營區休息。第一天我們國防的同學還是在一起，大家心情七上八下的，不知甚麼時候才開始操。有幾位臨時的官四班長給我們做了一些入伍前的心理準備，他們看起來雖然嚴肅卻不會讓人緊張，就這樣在陸官度過輕鬆的第一天。晚上睡覺時，班長要我們掛上蚊帳以免被蚊子叮得滿頭包，我還遲疑一會兒想著明天早上該怎麼摺回去。擺在一旁那塊豆腐棉被我根本不敢攤開來蓋，但是隔天早上起床時一看還是被我壓扁了。因為前一天在火車上沒睡好，晚上我睡得很沉，第二天起床時，我們這些國防的入伍生都亂了手腳。想把棉被恢復成豆腐塊，想把蚊帳摺回棺材板，這一切都超乎我們現有的能力，我有點擔心接下來的日子該怎麼過。那位臨時的班長看到我們的狼狽樣，很無奈地催促我們趕快提著背包到樓下集合。臨走前，看著那些棉被及蚊帳，感覺既尷尬又慚愧。

早餐後，我們國防的入伍生依照身高排開，然後被分成21組，每組與其他學校的同學會合。這種做法原本很簡單，但入伍生人數很多，操場顯得十分混亂。大家提著背包一下往這兒移動，一下往那兒移動，每次就定位之後都得挺起胸膛直直站著。太陽不時從雲縫中鑽出，除了很熱很渴之外，我覺得累斃了。經過一個早上的折騰，我們的入伍伙伴終於形成。入12連，由12個班組成，每班12人，全連共144名入伍生。儘管多年以後我在此回憶，當年陸官操場忙亂吵雜的編連過程仍記憶猶新。入伍以前從沒在烈日下站那麼久，當時真的好累，礙於面子看著大家都硬挺挺地站著，我也不得不強忍疲憊的身體，在豔陽下儘管汗水潾漓，卻不能讓自己輸了男子漢的英雄氣概。這並不是很難的一課，但卻是得來不易的體會，因為在那以前，我從不曾想過男人之間竟然可以為了面子如此比撐較勁。這的確是高中的英數理化以外，我在陸官學到難能可貴的第一課。

我們入十二連被兩位班長帶離操場，行進中班長開始要我們答數，因為隊伍裏面一半以上是預校的同學，整個入伍生的氣勢很快就被帶了起來。我們的連部位於北營區的清泉樓，是一棟兩層樓的房子，紅瓦白牆，前面是連集合場，後面是單槓場及灌木園，四周還有茂密的榕樹。如果這不是陸軍官校，清泉樓有點像是某位富豪的別墅。第一次看到這棟樓的招牌，我直覺想起那位在徐蚌會戰中陣亡的名將邱清泉。到達清泉樓的連集合場，我們開始編排、編班，然後又被帶到餐廳吃飯。這是在入十二連的第一頓飯，此時你必須暫且忘記自己是國防的學生。走進餐廳，你會跟著預校同學一樣拐直角轉彎；不用教，每位同學乖乖坐板凳1/2，腰桿挺得直直的，一切規矩都如此自然地就緒。班長的眼睛炯炯有神注視著每位班兵，夾菜時我的手還會有點抖，生怕夾錯了甚麼。剛開始每頓飯都食不知味，真的不曉得吃進了些甚麼。隨後，我們回到清泉樓。這時班別已經確定，我在班上也有了排序，因此得到一個入伍生的學號12065。這號碼非常重要，你送洗的衣物上若沒這個號碼就不會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