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沒有用不到的經歷

入伍離我已三十年，當時也被班長譏笑是參加戰鬥營，而我也曾有過短暫的不適應。從精神層面來看，馬上適應才是反常的心理狀態。後來知道，每年的入伍訓與之前的三五年相比，班長總是話說當年，對照現在都像是戰鬥營。雖說我們的入伍訓也是戰鬥營，但常被操得蠻慘烈的，舉凡起床、吃飯、洗澡，班長的名堂多到數不清。當大家都一起變得很慘時，你看我、我看你，想笑不敢笑，背著班長，大家眼睛飄呀飄。入伍生被逼上一條船，同舟共濟，久而久之，樂趣洋溢橫生，這種訓練是值得肯定的，軍校正期生的入伍尤其精彩，也十分難得，不像新訓中心常被素質低劣的士官搞得烏煙瘴氣。

入伍訓一直都是那樣，差別是班長的用詞不再粗魯，你不必想去改變些甚麼，它會隨時代演進而被適時調整。「是、不是、沒有理由」，習慣兩個月，無非也是一段撿不到的美好回憶；事實上，三十年前官校入伍就少有不當管教，網誌留言中的「謾罵」不知從何說起。說話急切，略帶嘲諷；沒聽過官校學生的私房話，剛開始可能會感覺像謾罵，家長聽到入伍生在電話與書信中的片面之辭，因而心生懷疑，對班長有些當兵時期的既定偏見。小孩結訓後，你會發現他多了點軍中的詞彙。你會很好奇、甚至很期待，在家裡聽他(她)模仿班長的聲相，跟你滔滔不絕大談入伍的趣事，尤其是那些不同色調的班長臉譜--蘋果、苦瓜、鳳梨、芭樂，都有。

入伍訓與未來的職業生涯沒有相關，如果你的小孩曾對國醫有興趣，而且已經進入官校入伍，那千萬別為了感覺上的不合理而退訓；進去了，就要和大家一起出來，否則他去哪兒都一樣半吊子。 入伍生才十八九歲，剛開始進入那樣的環境會覺得沒有自尊，然而，學會放下自尊對醫師的訓練尤為重要。他將來要當 Intern，沒有醫師證書，到哪兒都是編餘人員。若想保有矜持的自尊，在病房沒人會理他，也沒人想放手讓他做些甚麼。

我 R3 時，有一次在加護病房半夜被小姐叫起來。加護病房小姐經驗豐富，常會對住院醫師說 “應該怎樣” 之類的話；半夜被吵醒，又被小姐說這說那兒的，好像不必叫我，她可以自己處理，「我不是 R1、R2，加護病房 Run 過五六次，該怎麼做，還需你來指點？」事後發覺，我不必為了自尊去傷害小姐。如果住院醫師肯放下自尊，加護病房小姐常會把許多病人的雜事處理得很好，大夜少被叫幾次，住院醫師也能睡得比較安穩。少了一點自尊，有時反而換來尊重。自尊其實根本不值錢，尤其想升主治醫師，把自尊藏起來賺更多。

入伍迄今已是第十一天，大多數的入伍生會像我當年一樣，跟上那個奇妙的入伍節奏開始適應，第三週將漸入佳境，懇親會後不久，咦，怎就有了結訓編隊的預演？還記得入伍接近尾聲的某天傍晚，我們在操場上練習刺槍術時，聽見軍歌答數聲此起彼落，所有的入伍生從四面八方湧進 (預演)。徐志摩說，數大便是美，一點也不假，而我身在其中，目睹落日照大旗的壯美，不久便告別陸官。

P.S. 入伍最後一個多禮拜的重點是刺槍術比賽、震撼教育與各項測驗；人生若有機會，要做一輩子都會懷念的事----深有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