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沒有用不到的經歷

我從沒想到自己會去金門，但我還是去了；還想再去嗎？大概不會。

民國 94 年以前，軍醫對金門的醫療一直扮演重要的角色，姑且不論醫療品質如何，在此以前，身懷絕技，想去金門行醫的醫師實屬罕見。民國 94 年七月以後，軍醫除了留下部隊的醫官之外，所有軍人的醫療都轉移至署立金門醫院，花崗石醫院逐漸走入歷史，成為藏酒與歷史的觀光景點。

金門解除戰地政務至民國 94 年七月以前，署立(之前為縣立)金門醫院的醫療業務「名義上」曾由署立台北醫院負責，但軍醫的角色仍不容忽視。軍醫撤離金門之後，署立台北醫院本身無法有效支援金門的醫療作業，金門縣政府轉而向台北榮總尋求支援。基於歷史的淵源，軍系的醫院似乎沒有坐視不管的道理，榮總因而接下署立金門醫院，每個月派遣醫師支援門診及住院醫療。

民國 94 年底，榮總腸胃科資深的 R6 總醫師只剩三名，第一年輪調金門就由我們三人負責，我選上 95 年三月，當時還暗自解嘲，畢業時沒抽籤下部隊，十七年後竟然會輪調至金門服務。不過，十七年後的心情大不同；民國 78 年畢業時，兩岸關係仍然有點緊張，到金門下部隊的同學恐怕要坐船晃一整天才能抵達料羅灣；十七年後，我則是坐民航機，一個小時就降落在金門的尚義機場。

我不喜歡坐飛機，許多冗長的手續與等待讓人卻步，尤其不會因為想去金門而坐飛機，初次登機臨空的新鮮感早就在赴美唸書那段時間消失。不過，去金門有點不同，此行不是志願，而是在榮總系統下的義務。你說我會不會沒事跑去金門？答案是絕對不會。難以想像，即使沒有軍職在身，做為一個醫師，也有那種非去不可的不自由。

我從沒想過會去當年所謂的「外島」行醫，那是昔日的戰地，因此，先別去想坐飛機的事，「金門」兩字就足夠讓我在腦海中浮現一些奇妙的想像。

下了飛機已經快五點，交班說明書上有一個手機號碼，我可以叫計程車直達醫院，但我看到幾個阿兵哥在那兒等公車，於是上前去問往金門醫院的公車，我聽到一個很特別的回答：「在山外」，起初還以為是在某座山外，後來才知道「山外」是金門的一個地名。

坐上公車之後，一路上天色漸暗，大概是因車上也坐著幾位阿兵哥的緣故，我一開始就覺得金門有著部隊那種深不可測的墨綠；從窗外瞄過疏密有緻的木麻黃與遠方淡黃色油菜叢生的田野，其間隱約可見迷彩的漆牆與阿兵哥活動的身影，讓人驚訝的是幾處圓環仍然保留著昔日戰地的完整風貌。那個戰地其實離我不遠，二十年前仍是，三十年前更是；以前只能想像，現在除了想像之外，又多了一層身歷其境的感受。國共最後的戰役--八二三砲戰發生於民國 47 年，而我於四年後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