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留校第一年沒發生甚麼大事,但卻是我人生最值得標記的一年。離開三總,我替自己找到一個新的方向,那個方向充滿著希望。在「刺激 1995」這部片Andy 寫給 Red 的信中有一段:Hope is a good thing, maybe the best of things. And no good thing ever dies. 這正是那一年,我們留在國防的同學共有的夢想。

國防醫學系的畢業生中,我的經歷最複雜且奇特;在每一個關鍵點上,我都能說服長官替自己開出一個職缺。我不是單純地選「留校」,而是主動替自己 Create an opening

學生時期的我是個上台講話會臉紅心悸、語無倫次的人。國防醫學院是軍校,一個學生怎敢為自己將來的發展,走上生化學科的樓梯,詢問主任的辦公室,然後鼓起勇氣敲門?我不會忘記走進張固剛主任辦公室手足無措的剎那間;我也不會忘記軍校生走進長官辦公室要行軍禮的蠢模樣。實習階段,我們已暫時脫去軍服,因此當天我穿著整齊的便服;張主任第一眼看到我,是疑惑、是陌生、還是不解,我無法猜測,最後的話匣子當然要由我來打開。

如果我沒退伍,現在也許能坐在張固剛主任當年的位置上,來往接觸的人與事都如此平淡無奇,每天為教學與研究例行地在枯燥乏味的辦公室裡等待新奇的發現。突然間,出現一位不速之客,跟我談著一些年輕人的理想,打破了心中長久以來的寂靜。我相信,所有的長官都有著站在高處的孤寒。

離開張主任的辦公室之後,他替我做了學籍的調查;第二次見面時,他給我肯定的答案,唯一無法確定的是我的畢業名次,以及分發時能選留校的門檻。

畢業後我曾申請英文成績單,兩年的實習成績都是 B。實習如果拿到 B,代表每個月的成績多半是七字頭,搞不好有幾個六字頭,被雜科的八字頭沖淡了。如果我很乖,一個口令一個動作讓學長滿意點頭,拿個九字頭的 A+ 一點兒也不困難。如果我實習時的處事態度能像一到五年級一樣安份守己、從不埋怨學指部的種種規定;只要張主任點頭開缺,所有的問題到此都已解決。

如果我的同學曾懷疑我能留校是動用甚麼關係的話,那真的想錯了!

那年五月底實習結束,整個六月都在拼國考,此時我早已通過 ECFMG 的基礎、臨床、與英文。抱著考古題鑽研台灣考題也算另一種煎熬,儘管我從不懷疑進了考場就一定能過關。國防的學生太幸福了,講出來會讓其他醫學院的學生眼紅,考試當天居然有軍用巴士把我們載去考場,考完又把我們載回來;不要搞錯,那不是因為軍校生的門禁問題,整個六月份沒有門禁,考完你可以去看電影,不必回學校。

考完國考,我的心又開始煩起來。四月份張主任的承諾還有效嗎?實習最後的四個月我變乖了,恢復學生時的安份守己,學長也給我不錯的成績,這樣究竟能彌補多少缺失?

畢業前,當同學們再度穿回軍便服聚在一塊兒,大家頓時變得好成熟;如果國考過關,就能成為合格的醫師。我心裡擔心的不是下部隊,而是下完部隊後,要到一個比三總還糟糕的軍醫院服務;有多糟?相信許多退役的校友看到這裡都會笑出來。我一直覺得蠻諷刺的,學生時期,我從不曾埋怨學指部,卻會在三總適應不良;畢業的當下,我不怕下部隊,卻怕回到軍醫院。

如果你是畢業生,你敢去找教育長談嗎?怕不怕被一個少將趕出來?
如果我是教育長,學弟你要有點本事,我的辦公室隨時開著等你來。

當系長把畢業名次帶回來,並公布分發規則時,我感動到眼眶紅了;不寫出來,恐怕沒人知道當時為何要定出畢業名次的前1/3 可以選留校,因為這樣才能把我在吊車尾下劃進來。畢業後我成為教官,有幾次在路上遇到教育長,他那時還記得我,後來他外調至衛生署服務,就再也沒見過他了。

我不知道選擇留校對不對,也不知道下了部隊回總院好不好。當我對未來懷抱希望時,「留校」無疑滿足我人生一個極短期的目標。我相信,當年沒有一位留校的同學比我更珍惜這個得來不易的職缺,也沒有任何一位留校的同學比我更努力想做出可觀的成績。然而,所有的希望都在一年之後破滅!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wleemc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6)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