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沒有用不到的經歷

民國七十年代的醫學系畢業生甚少人會去注意生物化學研究的進展，但我很早就知道分子生物學將在生物醫學的研究上一支獨秀，直到現在，所有的研究若是少了蛋白質與DNA則難登大雅之堂。

做研究首先要學會模仿，因為你不可能憑空想像一個讓人信服的研究方法。我在國防擔任助教時的研究動機非常單純，初生之犢不畏虎，妄想解決癌細胞的抗藥性問題，於是用一個淋巴瘤細胞株分別建立對 Vincristine 與 Adriamycin 具抗藥性的細胞株。

民國78年，分子生物技術剛引進台灣不久，細胞培養並不普遍，你現在也許會驚訝當時在國防醫學院內找不到養細胞的地方。年輕時的我不管是唸書或做研究都很拼，三總研究大樓有一位高我八期的學長，他的的實驗室可以養細胞，於是我到他那兒做了兩個多月，後來他不讓我去，這件事經過二十多年我仍耿耿於懷。要是別人也就罷了，他是我的學長耶。學弟有甚麼地方做錯了就講出來嘛，多我一人用也許會增加他助理的負擔，而我也儘量在下班後去使用，沒去干擾他助理的工作。在生化學科外借地方養細胞長達一年，輾轉遷移的過程中我學會「不要吝嗇」，當我有能力做些事時，一定會開放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所有設備讓真正需要的人去使用。

「從模仿中尋找別人遺漏的現象」是我做研究的開始，Vincristine 與 Adriamycin 兩種藥都會誘導P-Glycoprotein的表現，我的第一篇文章就是描述P-Glycoprotein對Vincristine 與 Adriamycin 抗藥作用的差異，成果發表於Biochemical & Biophysical Research Communication (BBRC)。現在我的研究不會優先考慮發表在這種期刊，但在民國81年，國防醫學院內許多副教授升教授的論文都無法達到這個水準。隔年我用兩篇SCI文章 (BBRC + Cancer Letters) 報升講師，結果被退了回來 (當年可讓副教授升上教授的論文)，理由是我沒佔講師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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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的制度真好笑，助教要先佔講師缺才能報講師；若是你先給他講師缺 (他也如期升上少校)，可他一輩子都升不上正式的講師怎麼辦？

升等辦法規定助教三年可報升講師，但一個中尉助教在三、四年之內如何能升上少校 (講師)？

更奇怪的是，有碩士學位升講師不受官階的限制。沒有Paper，中尉碩士也可升講師。試問，一本不能發表的碩士論文與已經發表的期刊論文，何者重要？

講到這兒，我想為優秀的學弟妹們說一句公道話：既然學長們不甚優秀又不想走，何不開放主治醫師為上尉可升？制度是人定的，有好的制度才能留住好的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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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研究若只為升等，那會做得很痛苦，畢業五年後，我已發表五篇文章，「講師」對我而言已經沒甚麼意義。儘管我的主任捧著少校講師缺送給我，我食之無味，丟了也不覺可惜。現在榮總有教職的醫師只要填一張申請單就可拿到國防醫學院的臨床教職證書，我來榮總九年沒有申請過一次，但我心裡面卻深愛著我的母校。

如果我畢業時要走臨床的話，我會選內科系的肝膽腸胃科或腫瘤科，因為這兩個科是腫瘤病人最多的科。當年會留在基礎學科是因為對三總的失望，實習兩年中，我打心眼裏瞧不起三總的醫師。每次聽到同學談起榮總實習的種種，我的心像刀割般悔恨為何入學時要放棄代訓生。民國40-60代年畢業的校友，一批創造了榮總陽明，另一批卻搞爛了國防三總。二十多年過去了，戒嚴時期軍校招生的終身役也已廢除，國防學弟妹的素質一年年向上提昇，每當我開車經過高速公路的汐五高架橋時，一眼望去國醫中心猶如臥獅伏龍般坐落在地靈人傑的風水寶地中。我深信假以時日，當汀洲路的老國防人走入歷史後，民權東路上的新國醫人將回眸知行、揚帆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