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沒有用不到的經歷

有個學弟問我為何會被「禁足」那麼久？

這事已過了二十多年，講出來給各位學弟們參考，但絕不可以模仿，現在的環境已經不是二十年前那個沒有網路的舊時代了！

民國77年1月9日，中科院核能研究所副所長張憲義竊取台灣核武計劃之機密文件，在美國中央情報局的協助下叛逃到美國 ，隨後在美國國會秘密聽証會上說出台灣研製核子武器的內幕。

Q: 學長，你會不會扯遠了？你又不做核武，這跟你有啥關係？

A: 因為這事，國防部當時頒布一項考績命令：凡是要申請進修之軍職人員，其最近一年考績要在同階排序之前2/3。只要有一年在後1/3者，不得申請任何進修，而且必須累積三年考績在前2/3，方可提出申請。

在國防醫學院，我沒聽說有其他科系的人受到此項考績命令影響。但偏偏我們生化學科那位看起來和靄可親的基督徒老教授，居然把「兩位」等待出國的人考績打入地獄。影響有多大？請看：
1. 不得申請任何進修：包括任何形式的出國進修、考研究所、重新申請住院醫師訓練等等。換句話說，就是不得離開現有職位，你想離開，只能往下走去基層部隊 (往上走的路全部不通)。
2. 累積三年考績在前2/3：換句話說，我必須再等四年才能提報出國進修，五年後才能正式出國 (順利的話)！要是我不能忍一時之氣，冒然離開生化學科，那我可能要在部隊待至少四年才能回醫院。

我們沒犯甚麼錯，為何要承受這樣的罪？只因為我們是舊主任的人嗎？請給我一個理由，為什麼我會得到這樣的考績？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殘酷的主任？他配做基督徒嗎？還是基督徒都有這樣的心理缺陷？他可以不提報我出國，我自然會去參加考試，爭取出國的機會，而且我相信我不必依靠他就能出國唸博士。但那時在軍中，考績可以廢掉一個人的武功。

人不輕狂枉少年！
我無法接受，但必須忍受！
我不想屈服，只有選擇離開！
突破體制需要籌碼，當時我才畢業一年，手邊的籌碼是零。
但我很清楚：
「Papers 就是我的籌碼，軍醫的弊端就是我撐竿跳起的竹竿。」

我等了漫長的六年！心情不好就去淡水看海，有個學弟的網誌文章「大海」，我看了感觸蠻深的，但你可能無法體會學長當時那種被貶謫的心情。我背了好多蘇軾的詞，「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 夜來風葉已鳴廊，看取眉頭鬢上。」看到自己的處境，真的好悲涼呀！

當我第六篇文章發表印出之後，我開始計劃退伍。我在自由時報揭露一些軍醫的醜事，國防醫學院院長氣得要把我調到外島，接著他知道我手邊握有的籌碼時，不得不趕緊滅火，找個理由讓我退伍。當時我手中若沒有足夠的籌碼，一個小助教揭弊會立刻被打死。中間有一些鬥法，我還是保留別說，不要教壞學弟們。我想國防、三總兩院院長根本摸不透我到底累積了多少能量，可以讓我立於不敗之地。然而，他們有多少本事，我卻一清二楚。學弟你若問我為什麼很清楚，學長告訴你多讀書、多做研究，茅塞會頓開。所謂院長、局長者，趙孟之所貴，趙孟能賤之！

當年我進國防醫學院時從未料想過，十三年後，我居然靠著軍醫的弊端撐起竹竿飛出去。軍醫的積弊有多深，那根竹竿就有多粗，可以讓我撐著，跳出待了六年的窠臼。我很自私，但我相信我在國防醫學院十三年裏讀書、研究，所要探索的是醫學的正道。可是，「軍醫」，你究竟給了我些甚麼正確的教育？

沒有比學弟高的本事而把學弟禁足，最後只會被學弟恥笑！是的，我非常看不起那個主任和那個院長。我在國防醫學院辦理離職手續時，進入生化學科主任辦公室，當我兩眼直視著他蓋下主任章時，他卻不敢抬起頭來正面看我一眼。

沒離開，我費盡心機想離開。離開時，真的很心痛！我的「源遠流長，桃李成蔭」竟是一個笑話收場，堂堂一個國防醫學院中將院長居然擋不住一篇上尉的揭弊文章！

學長的結論：「Papers 就是王道，行王道者走遍天下。」弊端叢生的軍醫怎敢向王道挑戰？就用這句話與各位學弟們共勉，別再讓「源遠流長，桃李成蔭」變成笑話了。

P.S. 喜歡給學弟禁足的學長，你的學養一定要比學弟深厚，確定你將來一定能留在三總。你若不能留在三總，將來的次專科訓練恐怕會比留在三總的學弟晚幾年。等你到三總來受訓時，會發現以前被你禁足的學弟都已經是主治醫師了，而你還只是個要定期值班的總醫師，很尷尬呦！到時你看到學弟都會害羞！我不是沒當過學生，有甚麼差事非得把學弟禁足才能做完？想要教訓別人之前，最好先上個廁所，順便照照鏡子，想想看自己有甚麼資格可以教訓別人！

話說回來，學養好的學長怎會搞禁足這種事？